记者 卢晓 北京报道

　　停牌三个多月，再经历8号风球带来的延迟，国美零售终于得以在7月18日于港股复牌。当日，国美零售开盘一度上涨超8%，但最终收于0.099港元，跌5.71%，这已是仙股中的仙股。

　　国美零售得以重新复牌，源于上一个交易日盘后，它终于公布了延迟了三个半月的2022年年报。这份核数师发布的非标准报告显示，去年国美零售销售收入约为174.44亿元，不到上年同期四成，而它去年净亏损202.06亿元，是上年同期的4.23倍。

　　近年来，线下大连锁时代的高高在上和互联网时代的落寞不甘，在国美零售身上形成了巨大反差。国美零售掌舵人黄光裕的复出曾让外界充满期待，但雄心勃勃大干两年后国美的财报讲述了一个事实，江湖已远，岁月难追。

　　钱，还是钱

　　任何一家企业，最开始出现的问题，都是钱不够用了。

　　去年9月，国美零售欠薪问题爆发，对外发出了资金流紧张的明确信号。去年11月，国美还宣布从当年10月起，在未来半年到一年的时间里，可能延迟发放员工工资，并要求员工签署承诺函。7月18日，一位已经从国美零售离开的前员工在跟《》记者交流时透露，在离开时国美还欠了他八个月的工资没发。对于能否要回这笔钱，该员工对记者表示并不抱希望，“只能及时止损，我们部门的同事基本都走了。”

　　延迟发布的2022年财报也显示，截至去年年末，国美零售共聘12431名员工，不到2021年的40%。

　　不只是欠薪，今年6月国美零售还公告称，其前核数师信永中和的审计团队于今年1月初对自家存货进行盘点，由于流动资金问题，估计有价值约5.4亿元的存货已被扣押，今年3月，信永中和进行另一次盘点，重点关注1月份未能进行盘点的零售店及仓库，经发现仍有约3亿元的货品被扣押。

　　无论是欠薪，还是存货被扣押，都意味着国美零售手头的钱已经不能支撑自己正常运转。财报显示，截至2022年末，国美零售持有的现金及现金等价物约只有1.7亿元，不到2021年末的4%。国美零售称现金及现金等价物减少，主要是由于其在报告期内偿还了债务所致。

　　而截至2023年5月31日，国美零售已逾期及未到期债务分别约为161.6亿元及55.1亿元。截至同一时间，国美涉及未决诉讼共计1294件，涉及金额共约103.7亿元。

　　其中，需要提及的是，2020年国美零售面向京东和拼多多发行的两笔合计3亿美元的可换股债券分别在今年4月和6月到期。当时外界都期待拿到投资后国美能与这两家企业深度合作，但2022年财报中，国美零售提到这些资金“全数用于偿还本集团的债务及相关利息。”

　　此外，它还称，这两家企业已经承诺，在拥有足够流动资金为营运提供资金之前，不会要求自己偿还应付的3亿美元本金总额，此外，自己也正与这两家企业积极磋商，希望通过债转股将本金金额的若干部分转换为本公司普通股。

　　资本市场冷热

　　至少截至目前，京东和拼多多还都没有选择债转股的方式。

　　一方面，从股价上来看，现时国美零售的股价和2020年发布债券时确定的转换价格已相差太多。2020年3月认购国美零售2亿美元债券的拼多多，宣布的初步转换价是1.215港元，这个数字是国美7月18日收盘价的12.3倍。当年5月，京东认购1亿美元国美零售债券时制定的初步转换价则是1.255港元。

　　这两笔投资在当时都算得上高溢价。拼多多的初步转换价，比公告前一个交易日国美零售收盘价溢价约66%。京东的价格相较当日国美零售收盘价也溢价近四成。高溢价背后，这两项投资选择一个重要的时间节点是，国美创始人黄光裕即将回归。

　　2020年6月，北京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公布，依法裁定对黄光裕予以假释，假释考验期限至2021年2月16日止。在他假释完成的第二天，黄光裕就定下了目标：“力争用未来18个月的时间，使企业恢复原有的市场地位。”

　　事实上，不只黄光裕态度乐观，整个资本市场都态度乐观。

　　记者看到，2021年2月末国美零售股价达到2.55港元的最高峰，而在当年3至4月间，国美零售交易的每股平均价格也都在2港元附近波动。

　　但现实让这股乐观情绪并没能持续太久。2021年6月，国美零售的股价就跌破1港元，到了去年9月，国美零售股价已跌破0.2港元。国美2022年财报还显示，去年国美零售每股基本亏损为58.6分，相比上年为每股亏损17.8分。

　　伴随着国美零售股价一路走低，黄光裕夫妇也开展了一系列减持。今年3月27日黄光裕夫妇一度仅持有10.73%的国美零售股份。但另一方面，在将7.8亿港元借给上市公司后，通过债转股方式，今年3月31日黄光裕夫妇持有的国美零售股份又跃升至25.7%，依然稳居第一大股东。资深投行人士王骥跃当时在跟《》记者交流时表示，“从形式上看，黄光裕的债转股算是秀财技。但从实质上看，就是腾挪续命而已。”

　　昨日江湖已远

　　在黄光裕需要靠资本腾挪来解决国美零售资金流动问题的背后，家电江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任他纵横捭阖的江湖。

　　不只是后浪拍打前浪、线上冲击线下这么简单。相较于1987年就在北京珠市口开出第一家门店的国美，京东、阿里乃至拼多多这些都是后起之秀。但就在今年上半年，它们都不约而同地进行了高层人事变动或者激烈的组织架构改革。而国美在今年1月做出的一个决定是，将两年前更名为真快乐的线上APP重新改回国美，这意味着国美在对前两年进行的激进探索进行反思和纠正。

　　相较于互联网企业掀起自我革命，就在黄光裕回归国美的这一两年中，海尔、海信、创维等家电头部企业则相继完成新老交接。执掌海尔37年的张瑞敏、执掌海信30年的周厚健这些家电江湖“老将”们相继退休。也就在这个7月，长虹集团还宣布执掌长虹19年的赵勇退休，由柳江担任四川长虹（600839）集团党委书记、董事长。新一代掌舵人上台，黄光裕面临的是一个他不熟悉的家电江湖。

　　此外，互联网企业和家电企业选择让更多的年轻人走到台前，而国美则更信任“老人”。

　　现年54岁的黄光裕选择让他的妹妹黄秀虹走到台前。公开资料显示，近日国美电器董事长黄秀虹率队先后拜会康佳、创维、华帝、方太、老板等多家家电企业主要负责人，陪在她身边的，是1989年就加入国美、因擅长与厂商砍价而人送外号“小李飞刀”的李俊涛。而前国美电器CEO王巍、前国美零售CFO方巍等多位经理人此前已经离开。

　　国美在2022年财报中透露自己正在积极寻求各种筹资机会，并正与供应商及服务提供商商讨通过债转股等方式解决逾期应付账款的问题，以及考虑对外租赁其自有物业及使用权资产以增加现金流量。

　　不过国美面临的最本质问题是，是在家电江湖日渐“靠边站”的自己，在现金流危机下如何实现持续造血。除了宣布全面开放加盟业务外，国美零售还在财报中表示，未来会以在线直播和短视频为重点，快速达成线下线上并重的布局。事实上布局直播也让国美股价一度回升。不过随着消费电子市场需求疲软，以及抖音、快手开始卖电视、手机等产品，直播这股风又能将国美吹起多久？

　　资深家电产业观察人士刘步尘在跟《》记者交流时表示，除了整个家电行业都不景气外，家电销售的生态格局已经发生了巨大变化，新格局革了老格局的命。“过去家电零售是国美与苏宁的竞争，现在国美苏宁都成了配角，现在的家电销售是京东、淘宝、拼多多、抖音等之间的线上竞争。”

　　不过上述前国美员工在跟记者交流时感慨，“但还是希望它能好起来，这样无论走了的还是留下的，大家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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